归玉听三凡口气,面容一舒,笑道:“敢不从命?”

    三凡站起将手一让,将归玉领导后厢的西厢房自己住处,呵呵一笑:“敝处简慢,勿怪!”说着,三凡慌忙着给归玉让座,烹茶……

    茶壶中水汽蒸腾,慢慢的茶香也散发出来,可是归玉的眉头却微微一皱,三凡看在眼中,也不说话……而归玉也只是谈笑而顾其他,等待另一个人的到来。

    三凡深知刘昔的“习性”――这一觉不睡到快要日上三竿轻易是不会起来的,索性与归玉天南海北的畅聊起来。三凡这两年着实跑了不少地方,也算是一个大夏朝的资深“驴客”了,不过一席话下来,他却发现自己对大夏的山川地理的了解与面前这位仁兄比,可算是拍马也及不上的――这位仁兄在三凡眼中已经远不是一个走南闯北的珠宝商人可以盖之以全的了,不只是各个交通要道烂熟于胸。人物风情,民俗礼仪,就连稍微大一点的县,只要三凡提到,对方莫不是娓娓道来,三凡听罢细细一思,竟然丝丝入扣,自己也犹如亲见一般……

    三凡不禁笑道:“归兄做一商人算是屈才了……”

    三凡如是说,却不知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分量也是急剧增长――先前归玉虽知三凡初创“饕餮”不足月余即已在京城上下声名鹊起,后来与“三味食府”众人竞艺之后竟然隐隐为天下众厨的鳌头。可是未见其人却不知此人的气度见识竟然如此深不可测――每言一事,此人往往从凡人所料未及之处入手,然后鞭辟入里,慢慢分析通透,如同抽丝剥茧般将一事一物的底蕴彻底展现在你的面前……归玉心中暗暗敬佩,心道:“见微知着,也不外如是吧?”

    听到三凡夸奖,他心中略有喜意,但是也不露在外面,叹道:“人常说,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可是观天下大势,大夏垂垂老矣,出仕之途也不过是给他陪葬而已……”

    三凡闻言,淡淡一笑――归玉此时为三凡见识所服膺,自然而然拿出些自己行走红尘世间感到苦恼的事情试探着询问,此时所言虽说对皇帝天子大逆不道,但自从几次天将灾变、流民暴动,边疆强悍的异族屡屡寇边,这种言论早已不见新鲜,官家自然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三凡已知其意,平静的望着归玉,慢慢说道:“大乱将至!”

    归玉大惊――自己虽然对大夏垂垂老矣的境况看在眼里,但却始终不能像三凡这样一语戳破……三凡看归玉面色一黯,笑道:“我观兄台一派儒雅,应该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想必对史事也有所涉猎吧?”见归玉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他续道,“那你从中看到了什么?”

    归玉沉思了一会儿:“齐家治国平天下!”

    三凡失笑:“归兄是儒者……”他面色略略一紧,“我却看到了兴亡……”

    看归玉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他接着解释道:“你的思想算是千百年来的最最正统的思想,却只有一个‘仁’字;而我所见,却只有一个‘智’字。不能说谁对谁错,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不过还有一种有趣的回答――说历史是个婊子,谁想上就上!可是我说,还不定谁是婊子呢――当岁月把一个人折腾得一动不动过后,就论到历史把他当婊子了……”

    “‘智者所以为智,在于审时度势’,纵观历史各个王朝,无外乎兴衰罔替而已。就如同天地初始,混沌一团,终于无中生有,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千千万万,最后万流归宗,终至于一,而后消灭。王朝也是如此――王朝初建,万象更新、蒸蒸日上,中至盛世,歌舞升平、人民安康,这就达到了一个平衡的状态,可是后来却山河日下,终于要到了一个爆发的边缘,现在的大夏,不正是快要裂开的一刻吗?――世家豪门、外戚、虎视眈眈的异族,困苦流离的小民,现在只需要小小一根‘头发’飘进去,一切的一切,马上就要归于混沌……”

    归玉听罢,对方语气平淡,但是他却还是感到丝丝凉意,不过三凡却又忽然笑道:“可是毕竟还有一句话叫大乱之后必有太平,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也不用太杞人忧天了,只要有希望,什么不能干?”

    归玉沉思一会儿,才放下包袱,道:“多谢先生教我!”

    三凡却轻轻嗅了嗅空中飘散的茶香,罔顾其他,对旁边的归玉笑道:“呵呵,茶烹好了!”说着,将茶碗倒满,一种微微带苦的香气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