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三千六十七。是这么多年了却依然被他记得,记得清清楚楚的,每一个名字,他曾经的同窗夫子同袍幕僚挚友敌人。

    “既然中元鬼门开,河灯能指引托生的方向。一定,一定能带去救赎的吧。”罗霞深吸一口气,红了眼眶,“今年不行,就明年,总有一天,他们去往的地狱,会被后人的光明找到。”

    赵胤微微点头。脑海霎时划过两抹身影,一个是他倔驴子般的长子,一个是他拼命想为另一个他留住的妻。

    “或许你说的对。朕估计是不行了,但未来某一天……她,他们,能带去光和救赎吧。”

    赵胤举起火折子,点燃了第一盏河灯,看着火烛映亮的名字,萧亿,他的目光如烟起来,仿佛又见那国子监的少年。

    “萧二郎,你是不是最后都以为,我是权欲熏心的奸臣?我有什么法子呢,要完成夫子交代的王道,我别无选择。不过,我会证明给你看,用我,不,应该是我的后代们开创的盛世给你看,你完成不了的事,我来。这一次,不会输了。”

    赵胤将河灯放下御水沟,盈盈烛火远去,照亮那个少年托生的路吧,温暖的光明,一如你曾经的眸。

    “夫子啊,您说的对,我将身处,世人看来光辉璀璨,于我却是无尽暗夜的日子。我熬过来了,于是王道的力量,我换取了。”赵胤又点亮了一盏灯,火光中三个字,洛夫子。

    罗霞的指尖一颤。将随身带的一盏稍小河灯也跟着放了下去。灯面两字,父亲。

    “夫子,亲手落下屠刀,真的好痛苦啊,半辈子都无法消磨的魇。我有好好做着,君王民生休养生息,您看看这片土地吧,我是否是您最骄傲的学生了呢?”

    赵胤将河灯放入水中,看着它远去,额角塌陷的骨头又疼得钻心。

    那是白袍夫子戴上乌纱帽,去往官场绝路之日,他跪在地上阻挠,千百次的叩首,将额头骨都磕碎了。

    三百年没人做过的事,还是那个不太聪明的二郎,路都不知在何方。

    所以,就不为么?

    赵大郎没能拦住洛夫子。命运的转轮滚动,悲辛无尽。

    “还有你。尉迟家的哥儿,尉迟季。”赵胤点燃又一盏河灯,如同普通的大伯唠嗑,憨笑,“五陵社,萧展那小子创建的东西,好啊。一群意气风发的名门少年,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可惜,你们生错了时候,乱世之末,回天无力,我,不得不落刀啊。”

    赵胤剧烈咳嗽起来,好像要把腐烂的心都咳出来。罗霞慌忙上前拍他背,就要传太医,被他不在意的拦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