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护士长负责的3411房间住着一位身份保密的高级军官,他的军徽不再能统率士兵,但他将负责的医生护士驯服成另一种意义上的士兵,没有人可以违背他的指令——尽管他已经在死亡的阴影下摇摇欲坠,但身体的虚弱加剧了这种古怪无常的脾气。

    吃完午餐,辛迪准备推莱克太太出去看看,在电梯口却差点撞上一群推着药剂车全身包裹防护服的人。护士长从另一边走廊尽头匆匆赶来,把想要质问的辛迪扯到一边,脸上闪过一丝紧张:“那些是奥斯本集团的研发人员,他们来测试新药。”

    她低声解释,但语速很快,辛迪心中狐疑不安的念头来不及捕捉佐证就消散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那一瞬间辛迪仿佛捕捉到领头的人隔着透明护目镜朝她们看了过来,但缝隙很快合拢,一旁的红色数字跳转向下。

    “你要去莱克太太的房间?刚刚有电话过来,小莱克先生下午来看望他的母亲。”

    辛迪惊异地注意到护士长在提起这个名字时不自觉地放松神情,那阵笼罩在她眉头上的紧迫乌云被奇妙的微风吹散了。

    她的好奇很快得到了解答。萨拉在休息间隙揽着辛迪的胳膊,像学生时代密友间谈论学校橄榄球队的明星球员或者风云人物那样,装作不经意的路过3107,侧过脸看向玻璃窗内。

    萨拉朝她挤眉弄眼,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他真的很......该怎么说,像蜜糖一样对吧。”

    辛迪不太赞同这个比喻,脑海中闪过小莱克先生进屋前随意投过来的一眼,走廊上的人造灯光短暂的照射着那片碧绿的湖水,澄清而幽深,里面可能有她的倒影,或许没有,但她觉得自己已经在湖水中寻求氧气了。

    辛迪在下午的工作里有些不同寻常。

    她还是把每一项任务完成的又快又好,但在重复着机械工作的某个瞬间,在整理病历、取放药品或是抽空喝水的时刻,她闭上眼,那片绿色的水波就在眼前晃动着。

    她在照料莱克太太的一周里常常与这个有些神志不清的妇人交谈,在少数清醒的时候她气质温和——棕发黑眼的犹太裔女性手中捧着《拜布经》,时常让辛迪想到自己的母亲,但在更多时候她会陷入无意义的呓语,念叨着儿子的名字,拉着辛迪絮絮叨叨她那个“聪明机灵的天使一般”的儿子。因此尽管没有见过小莱克先生,辛迪已经在自己的心中为他画好骨架,丰盈了血肉,她觉得他们之间已经因为莱克太太而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结。

    但事实上他的样子与她的想象截然不同,辛迪就需要印证另一个明确并绝对正确的推测来重新维持这种联系。

    她走向前台,动作利落的帮正在接线的护士登记好访客信息,心中为因私欲而违背职业道德感到羞愧,视线却不由自主被另一页上那串毒蛇般吐露诱惑的名字所吸引。

    手中握着的笔掉在桌面上,溅起一滴黑色的墨迹。

    登记册上写的潦草,但也可以清晰辨认出“帕斯特.莱克”绝对不是时常在她耳边响起的名字。

    帕斯特走出疗养院的时候踉跄了一步,胃里的异样感加剧——饥饿导致了虚弱,他眨了眨眼睛,外面的景色恢复了正常。在无法感受到痛苦刺激的情况下,这种欲望更容易让人陷入不受控制的麻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