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的商船驶入运河时,正是夏风渐起,旗帜被风吹的呼啦作响,宋家两位男儿便站在岸边遥遥看着甲板上的妹妹,心中各翻涌巨浪。

      仲夏已至,暑热难当,到了午后便又是一场大雨,雨后的上京笼罩在层薄薄的雾气中,头先的几分燥热也透出些许凉爽。

      因着皇后的千秋宴,鸿胪寺与内务府在历经汴州水情得了暂时的喘息功夫便又忙的焦头烂额,虽说坤宁宫那边传话不需大办,但拟定贺词的章程和一应的流程,该有的便都少不了。

      尤其是礼部与鸿胪寺,点灯熬油的忙,礼部的几个侍郎甚至嘴角燎出一圈的泡。

      到了千秋之前最后一日,掌灯前,衙署总算将所有事宜安排妥当。

      却在此时,大理寺衙署接到份揭露程素的信函,明面看火漆上戳着是当地提刑按察使司徐长安的官印,实际这信中的笔记却另有乾坤。

      裴宗耀接到信的第一时辰便察觉有异,但距千秋宴不过七个时辰,是故并未传唤衙署其他官员,而只让衙吏唤了裴鹤铭。

      “你看看这信,写的是扬州布政使司程素私下扣押商船,以货中私藏禁品为由,让商户缴纳银款,”裴宗耀说完,见裴鹤铭一副了然模样,他不禁诧异:“怎得,你早就知晓?”

      灯影晃了晃,便看到青年点点头:“也只比您早知七八日。”

      “我识得徐长安的字迹,这根本不是他的,他是景和二十五年的进士,当年与他一同考中进士的还有一人,那人文采斐然对时下针砭时弊未有丝毫忌惮,因此得罪了当时翰林院的几个学士,此人受到排挤被寻到卷中有贬斥先帝的字句,是大昭开国唯一一个除名进士的学生,在牢狱内待了两年,景和二十七年由何祭酒说情才被释放出来,后去了扬州做了县令,”裴宗耀对这人熟稔,还有个原因就是裴鹤铭的小字子容便是他所取。

      裴鹤铭想了想,问:“易伯伯?”

      易正堂,景和二十五年进士,为举人时便为乡邻谋利,有政绩在身,得景顺帝特批任礼部主事,授礼科给事中,后被除名。

      若是旁人遭遇这种天塌地陷的打击,只怕要一蹶不振。

      易正堂反而临江吟诗诵词,洒脱非常。

      当年他参加贡院科考,考试中发现有人作弊,愤然指出,监考的考官气的脸都绿了,要说此人除了有一颗侠义肝胆,还有门独家手艺,只要看过一眼,便能将细枝末节都记得清楚,尤以刻制的印章真假莫辨。

      景和二十七年时,易正堂方从刑部大门而出,衣袍灰扑扑的却仪容整洁,面色红润,带着个小布包,包裹里一些自制的软笔和破旧的纸张,写满了刑期两载的狱中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