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问的非常零碎而杂乱,通常是一个话题牵扯出另一个话题,很多话题都与她今天去过的花房有关,但问的也很寻常,赛伦斯没有察觉丝毫不妥。他只是尽心尽力地为她解答疑惑,他语气温柔,非常有耐心,说话的声调也没有一般贵族的傲慢与高高在上,而是慵懒、优雅,像只猫。

    壁炉里的火被仆人们进来偷偷加了两次,座钟终于敲响了十一下,解不语吃完盘中最后一块草莓,放下了刀叉——这显得有些不礼貌,该是主人赛伦斯先放下才轮得到她放下的。

    解不语或多或少得到了一些消息,消息杂乱零碎,有用无用的混在一起,甚至还无法判断她特意问出的一些混在其中的问题是否为他察觉而故意撒谎骗她。她还需要去查资料、去找信得过的人问一些问题,以此来佐证自己的猜想。

    她心思杂乱,面上却是显露出恰如其分的笑来,赛伦斯不愿让她出丑或是为难,几乎在她放下刀叉的瞬间他也跟着放下了。

    两人坐在椅子上,解不语起身,朝他行礼,赛伦斯适时地站起身,他朝解不语伸了伸胳膊,示意她挽上来。这不是什么出格的动作,解不语上前挽住了他,两人朝起居室走,在上楼梯前,赛伦斯适时地停住了。

    他转身看解不语,面容深情,眼神专注,面上带着些忐忑的恳求和邀请,他问:“塞西莉亚,作为今天的结束,你愿意和我跳一场舞吗?”

    他们只在第二天夜晚的“正式会面”的时候跳过那一场舞。

    赛伦斯敏锐地察觉到解不语不喜欢跳舞,是以后来他从没有如此邀请过。他总是做事很有分寸,几乎算得上是掐着线在解不语的好感边缘蹦跶——这样的外在条件,以及他缜密万无一失的心思,要想获得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处世未深的少女的好感,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也许,解不语就是他碰到的最难对付的“刺头”。

    解不语没有第一时间点头,赛伦斯就知道这场谈话又是他先低头。他面上带出显而易见的失落,目光却还是那样的柔和,说出来的话语也全然是体贴照顾,他说:“既然这样,塞西莉亚,你明天要赶路,肯定会非常疲惫,今天晚上记得早点睡。”

    顿了下,他又一一嘱咐:“塞西莉亚,你孤身一人回家,不免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带好匕首,以及一些必备的药物,有疗伤的草药,也免不了一些可以保护自己的魔药。你从冰雪城堡回家,我作为主人当然要为你准备一些礼物,金银珠宝之类的你看重了什么,明天就让劳伦斯先生直接去库房给你打包。除此之外,一些用金币买不到的东西,譬如,魔药以及药材,你也要记得带一些回去,权当是为了给你卧病在床的父亲和姐姐用。”

    赛伦斯一向是优雅自持的,少有这样罗里吧嗦的时候,他絮絮叨叨念着的时候,眉眼低垂,似在沉思还有什么地方是他所遗漏了的。

    解不语为此惊讶万分,心头万千思绪飘过,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使出万能的社交招牌式笑容,眉眼温和地看着赛伦斯笑。

    突然,赛伦斯停下了。他挎着解不语的胳膊动了一下,改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这行为有点逾矩,解不语动了下,抽回手,没抽动,她抬眼,入目是她看不懂的眼神。明明是绿灿灿的眸,平时总让解不语觉得好看的眼,此时有些暗沉沉的,像是含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复杂,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要把她钉在原地一样。

    赛伦斯握紧她的手,他张了张唇,眸光在烛火下显得有几分暗意,神情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不安,他开口,声音都带着颤意:“塞西莉亚,你会回来的,对吧?”

    原来他是怕她跑了,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