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昭君起身谢座,含笑看着英娥道,“自晋阳别后,皇后娘娘似乎清减许多,公主一直惦记着娘娘,嘱咐臣妇特意带来山参、鹿茸、燕窝等物,已交接于李公公。万望皇后娘娘保重凤体,闲时多加进补。”

    英娥颔首,吩咐馥枝上茶,“多谢高夫人,本宫知道高夫人也是好佛之人,故今日让宫人备了这闻林茶,乃是庐山东林寺高僧智诚大师亲制。因产量不多,实是罕有,本宫也不过饮了三回。”

    娄昭君揭开茶盏观其白毫显露,翠绿欲滴,闻之幽香如兰,品之甘醇浓厚,回味绵长,“果然是好茶,且不说此茶生长于庐山这太虚之境,吸尽千山龙脂,鲜芽嫩美。便是这加工制作工序之精妙,要保证这色不变,叶完整,就是个细活,还是高僧智诚所制,更是难得。若不是皇后娘娘赏赐,臣妇便是有银子也品不到这样的好茶,臣妇叩谢皇后娘娘。”

    “没想到你也是懂茶之人,本宫却不懂茶,本于本宫不过是解渴之物,不过是因为闻得此茶有这佛法加持,所以才品的细些,饮完诵经才是圆满。”英娥淡淡说道。

    娄昭君听出英娥有逐客之意,只是这想说之话未完,怎么也不能就这样走了,她想了想,将话题转开,“臣妇此番前来实是公主听闻皇上在后宫纳了二妃,心里惦记皇后娘娘,所以特意嘱咐臣妇前来。”

    “皇上是九五之尊,天下之主,纳几个妃子不是正常么从古至今,也没有哪个皇上要为皇后从一而终吧,阿娘却是多虑了,烦劳高夫人回去告诉阿娘,本宫很好,与皇上亦是如初。”英娥说到如初时,不禁哽咽了一下,她清了清嗓子,装作喉咙不适,端起茶饮了一口。

    “天下做母亲的对儿女都是执念,总是为其忧心不断,臣妇回去定亲自将皇后之言转告公主。”娄昭君心细如发,听出了英娥的哽咽,却不能点破,更不敢再惹她难过,若是就此告辞岂不是今日白来了一趟。她顶着贤良淑德之名,纵使听到高欢于司马子如的饮酒时连赞英娥之美,看着他眼中闪耀的痴迷,虽是难过,却不能嫉妒。只要是高欢想要的,她便要处心积虑为其谋划,看透了如今的局势,便是元子攸敢杀了尔朱荣,尔朱家族的势力也会反扑,不过又是更换君主,只是这尔朱英娥又该何去何从早听闻了帝后离心,却不知英娥的心意,娄昭君自不愿就此作罢,她从袖中抽出丝帕轻拭脸颊,眼睛却打量着殿内的摆设,寻找着话题,瞥眼见左侧案几上一白瓷瓶中插着几枝红梅,灵机一动,低头吟道,“春近寒虽转,梅舒雪尚飘。从风还共落,照日不俱销。叶开随足影,花多助重条。今来渐异昨,向晚判胜朝。”

    英娥见她突然吟诗,知道她不过是没话找话,心里几分厌烦,却不能显出。她拿起茶盏又放下,揭开杯盖轻轻拨动着,“没想到高夫人还喜欢梁朝阴铿的这首雪里梅花诗,果然是侯门之女,学识不浅。”

    娄昭君含笑道,“皇后娘娘谬赞了,臣妇不过是读了几天的书,因随夫君南征北战,故而各国的诗书都有所耳闻。不过是看着案几上那株红梅一时感慨,随口吟了几句,在皇后娘娘面前献丑了。”

    英娥这才留意屋内的那株梅花有几分颓败,心知是昨夜的迷情香所致,脸上掠过一抹绯红,她慌忙责怪馥枝道,“却是躲懒,花放了几日也不知更换,嘉福殿怎可摆放残败之花,换完后去慎刑司领十个板子。”

    馥枝赶紧上来将花瓶端下去,经过娄昭君时恨恨地给了个白眼,不敢耽搁赶紧去园中选花插瓶,复又重新摆设上,“是奴婢的过失,这就去慎刑司领罚,云枝和李广安在这里伺候娘娘。”说完看看英娥见没有转圜余地,知道这板子是逃不掉了,乖乖地退出殿内往慎刑司走去,心里咒骂娄昭君一百遍,恨不得回来就做个小人,天天扎她。

    娄昭君见馥枝因自己多言惹了一顿板子,觉得自己失言了,想找补道,“臣妇竟没注意到这花枯败,不过是想陪娘娘多说几句话,却是说多错多了,还连累了馥枝姑娘,岂不罪过。”

    “哪有,本宫还要多谢你进宫陪说话,高夫人进宫多时,带了家母的物信,本宫甚是高兴。只是聊了这半日,本宫也是乏了,便不留高夫人用膳了。”英娥对李广安道,“小安子,送送高夫人,云枝,伺候本宫宽衣。”扶了云枝便欲转身入内。

    娄昭君知道自己不便久留,也看出了英娥不喜她,“那臣妇告退了,皇后娘娘万安。”她缓缓起身,却又似有昏厥之状,素棉低呼一声,“夫人。”

    英娥始料不及,忙吩咐李广安去请太医,娄昭君看似仍然虚弱,却意识尚清楚,“不妨事,就是这胎怀的累些,总是精神不怠,皇后娘娘不用劳请太医了。”

    “高夫人又有喜了高夫人好福气啊,若本宫没记错,已有两位公子了吧。”英娥因娄昭君有喜不觉停下脚步,一个渴望孩子的女人总会想着沾沾好孕的喜气。

    娄昭君舒缓了下身子,笑着答道,“是啊,臣妇怀这胎之时梦见月亮入怀,又与之前怀孕不同,想着该是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