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大多数水坞联盟中的普通丁壮及其家属并不知情,反正他们大多数人也是为了一口吃的才入得伙来,或者干脆就是被裹挟之后走投无路的结果。

    但在中上层的诸位大小头领和坞长之中,还是引起了不小的纷争和非议;他们毕竟多多少少拥有了相应的身家和权柄,也尝到了刀兵所向生杀予夺的滋味;却是一时半会之间难以被割舍出去的。

    其中许多人也都不能理解,怎么这世上最常见的杀人放火受招安的基本道理,一旦到了同为造反势力的太平贼这边,就根本没法得通了呢。他们所要的底线,其实也不过是在附近乡里自行就食的行事之便,怎么就是容不下了呢。

    但是面对太平贼大军过境的威逼之势,三十七坞的领头人之间同样也是意见纷呈而莫衷是一;有的主张继续交涉下去以求部分退让和妥协;有的打算能拖就拖下去以待生变;有的打算继续观望风势;还有的干脆就暗自起了服软和逃避之心。

    尤其是那些只有数百口到千余口,聚居之所比一个村寨大不了多少,只能用来摇旗呐喊充作声势的小水坞;基本上就是随波逐流从大众的货色。

    因此,他们此番冒险集结起来连坞中大多数强硬派和心有不甘之人,就此仓促发动对于太平贼的袭击;不但是为了将三十七坞中其他扶摇不定之辈裹挟和捆绑上总体敌对的立场;也是为了获得日后交涉当中的更好条件。

    依照以往的惯例和故事,若不能体现出足够的能耐和手段来,或是让对方感受到相应的厉害所在;那就算是勉强被招安之后,也是未必能够得到重视和宽许的。

    就像是蒋不高本身,就是位于湖畔苏州地界长洲县当地的豪姓人家。既有岸上的大片水浇良田和塘泊,也有来自圈占甚广湖面上人家的渔获水产;

    手下更是常年养着百把号不事生产,专门日夜操练刀枪棍棒的丁壮。与地方官员、吏目和资望大户更是关系和睦,而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往来。

    因此他才能够一边在湖畔要道的几个镇子上坐收关市之利,一边包庇和容留许多亡命、要犯流窜往来于近岸,行那暗中杀人越货之事以为横财进项。

    哪怕是在地方大乱之后,他也能够取代那些溃灭的官府和大户,在沿岸地方拉起一支数量不菲,船只众多的人马来,继续在沿岸作威作福而保持着令小儿止啼的民生。

    就算是遇到了外来兵马的攻打和围剿,他们也能依靠熟悉的地理之便,聚散不定的退到湖畔众多绵密的湖荡和星罗棋布的岛屿上去,依靠在其中聚众而建的大小水坞继续与之周旋。

    直到对方承受不住劳师动众在外的糜费,或是聚少成多的伤亡不得不引兵退去;这大湖沿岸便又是他们肆意纵横的天下了。这也是他想要与太平贼讨价还价的凭持所在。

    更何况,他这次可是以唇亡齿寒之虞,动和拉拢了三十七坞中势力最大的其他六个坞主,分作三路来共同行事。

    他们有的是在江东当地举旗投附却被打散就近自立的前义军;有的则是被镇海军击溃后逃亡至此的衙前军校;还有的乃是昔日金吾将军、沿海兵马使张全流落至此的旧部。

    但如今在这里他们都只有一个太湖水寇的共同身份和立场。如果不能对太平贼表现出足够的威胁和力量来;那他们好容易抓到手的这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

    因此,其中只要有一路能够取得成果,便是胜利所在了。至于相应的后果他并不怎么在意,难道那些太平贼还能派人下水,沿着复杂的水道和草荡一路游到湖中深处的岛上老巢中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