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李九归的视线微微一顿,目光下滑落在了谢锡璧衣袖滑落露出的一截皓腕上,腕骨嶙峋纤细,不堪一折,但有人似乎已经尝试过想要折断它一般,藏在袖间的小臂上隐约透出青色的勒痕,在谢锡璧白如霜雪的肌肤上触目惊心,但又有一种暴力躏虐的破碎美感。

    李九归一触即收,唇角微勾,瞥了一眼一直坐在一旁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的刺儿金。

    茶水一炉三碗,谢锡璧先给李九归斟了一碗,又分别给刺儿金和自己斟了一碗,道,“关外贫瘠,无好水煮茶,太子殿下莫要见怪。”

    茶水色如琥珀,沫饽焕如积雪,烨若春荂,热气氤氲而上,闻之沁入心脾,李九归观赏片刻后道,“谢公子过谦了,天时地利不及人和,公子煮这一手好茶,洛邑宫廷的茶师若是见了也会自惭形秽。”

    “我乃关外一乱世流民而已,怎能与皇家御师相提并论,”谢锡璧唇角微弯,宛如春风拂面,左手轻揽长袖,露出雪白右掌,做了个请,“珍鲜馥烈不过三碗,乘热饮啜,涤昏荡寐。”

    李九归垂眸啜了一口,品尝片刻后道,“茶是好茶,火候也拿捏得恰好,只是入喉略有苦涩。”李九归顿了顿,接着道,“应是沿途颠簸,茶经叶络断裂所致。”

    “我尝试用香辛调料掩过这丝苦涩,没想竟被殿下一语道破。”谢锡璧低声轻叹,颇有无奈之意。

    “万里一杯茶,明月千里心,节物与华异,麋鹿性山林。”李九归放下茶碗,缓缓道。

    谢锡璧微微一顿,似笑非笑的望了李九归一眼,目光慢慢落在亭外那株抽芽拔翠的垂柳上,

    “人去亭空闲挂月,马停杨柳倦嘶风,谁谓长河才一水,已觉山川是两乡。”

    李九归哈哈一笑,谢锡璧饮茶不语,只有一旁的刺儿金眸中怒气酝酿。

    “适才我还担心太子殿下不敢吃我煮的茶呢。”谢公子突然笑道,“殿下此等胆量,夺回皇位定是指日可待。”

    “原本我是有九分把握可重回京都的,”李九归亦笑道,“可如今被单于这么横插一脚,许是回京无望了。”

    “他前几日才在殿下面前败了一仗,还弄丢了单于佩刀,只会逞匹夫之勇罢了。”

    “有你运筹帷幄,单于有匹夫之勇也已足够了。”李九归说着看了刺儿金一眼,但见刺儿金目光只是紧紧地盯着谢锡璧,丝毫没有被奚落只会逞勇的愤怒,也没有被李九归暗指他一个匈奴单于却听命与汉人男子行事的不甘,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到李九归的挑拨离间、笑里藏刀。

    “我此次前来赴单于之约,为何单于却一句不说。”李九归看着刺儿金道。

    “他的话便是我的话。”刺儿金抬眸看向李九归,一双蓝色的眸子锐利如鹰隼,目光所及之处,能让一切猎物犹如惊弓之鸟,瑟瑟发抖跪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