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玉楼乃青都数一数二的馆子,来往的不是权豪士族,也是显贵商贾,皆文雅有礼,张弛有度,这般张口便要人性命的,虞伦还是头一个。

    这话音刚落,施妈妈已连连告饶,慌不溜将梁臻的名号报了出来。

    她精明了大半辈子,当然不认为虞伦是在开玩笑。自古以来,便有两大仇怨不可消,一么是杀父之仇,二么,便是夺妻之恨。虽说这馆中之女虽不可以妻论之,可闹得满城风雨的事,忽然换了主角,未免还是有些绿油油的。

    更何况这沾了颜色的人还是向来跋扈惯了的宰执之子。

    得了消息,虞伦不由一声嗤笑。

    竟还真是梁家!

    梁家上下皆自诩清流,居然也出了个纨绔之辈,这岂不是将梁家老儿的面子往地上掼么!如此,那不长眼的小子即使不被大棒子赶出去,也至少得脱一层皮。

    只是可惜了,那小子与他皆是世家出身,同气连枝理当同舟共济,便不好亲自动手出了心里这口恶气。前些年顾家大姑娘嫌他不上进因而拒婚一事已然闹得沸沸扬扬,若眼下再为了个低贱的女子,伤了世家的和气,岂不是白白叫人看了笑话。

    孤掌难鸣,既然他找不了梁臻的麻烦,那只有……

    思量之下他便朝外头拍了拍掌,电光火石间就冲进来十来个威猛壮硕的大汉,立在一旁垂手听他吩咐。

    虞伦轻描淡写吐出两个字,“砸了!”

    话音刚落,只听见一连串噼里啪啦声,十数个大汉已接连摇头掰手松了筋骨,抡圆了胳膊没几下便将都玉楼砸个稀巴烂,连几个正行好事的姑娘家也没放过,皆从被子里拖拽了出来,一路鬼哭狼嚎齐整整丢到了一楼厅堂。

    此时正值戍时初,正是院街一天里最热闹的时候。乍见如此场景,看客生生将门口堵了个风雨不透。

    绮罗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站在楼上愣愣地看。她怎么也没想到温和缱绻的公子,转眼间就变成了抄家的恶人。忙蹁跹下了楼,抱了虞伦的胳膊苦苦哀求。

    眼见昔日奉若珍宝的女子泣涕如雨,虞伦心中也说不上什么滋味。他伸手捏住跪在他身旁女子的下巴,细细端详几分,眼中墨色骤然聚集。

    良久,他松开手,接过身后小厮递来的帕子擦了又擦,淡淡给绮罗指了个明路,“你言而无信负了我,我本应取你性命。只是我家先祖与那梁家小子祖上有些渊源,如今你既已从了他,我也不好为难与你。事已至此,总归有人得付出代价,不是梁臻,不是你,那便就是这都玉楼了!你若不想牵连自身,趁早收了箱笼,且投奔梁府去吧!”

    说罢,便将帕子丢在她脸上,穿过众人骇然散开的口子,头也不回,扬长而去。